魏老夫人想都没想,下意识便拒绝了:“不见。”
晚棠也没当回事,刚来一个果儿,眼下她和老夫人都有点儿杯弓蛇影。
花嬷嬷颔首,退下传话。
晚棠脱了鞋爬上美人榻,跪坐在魏老夫人身后帮她按捏脑袋,轻声问道:“祖母为何不跟大伯父说实话?我看大伯父心里是向着您的。”
“他听老二的听习惯了,若跟他说了实话,老二诈他几句,保不齐他就什么都说了。你大伯父憨厚,兴不起风浪,可你那二伯父是个有主意的,他知道实情后,我也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魏老夫人连连叹气。
晚棠沉默片刻。
她就是担心,今日撒了这个谎,日后需要撒更多谎去掩盖。
晚棠按得舒服,魏老夫人闭目养神片刻后,又缓缓睁开眼:“你那个假外祖,她当年只带走两个娃?你只有一个舅舅?”
“还有一个小舅舅,比我娘小好几岁。”
魏老夫人失望地又叹一声。
“祖母这是何意?可是还有怀疑?”晚棠聪明地洞悉到魏老夫人的情绪。
魏老夫人拉下晚棠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将那两只手拉到眼前看了看,心疼道:“你好像很会按跷?这双手可不是生来伺候人的,日后该被人好生宠着呵护着才是。”
晚棠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自己以前的事。
她心念微动,有点儿生疏地把脑袋往魏老夫人肩膀上靠去,像以前跟她阿娘撒娇那样,一边用脸蹭着对方的肩,一边紧紧抱住其胳膊:“祖母不是这样宠着我吗?”
魏老夫人不敢问她以前过得怎样,又叹一声才说出心头疑虑:“你二伯父性子凉薄,我总觉得他也不是我生的,哼!我哪儿能生出这样的白眼狼?”
“白眼狼?”
魏老夫人冷笑:“他怕那个疯女人出去乱说,就把疯女人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孝敬,然后把我给送出府。我若是他亲娘,他可不是白眼狼?”
晚棠想起赵氏偷跑进养心斋的事情:“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真的,被我刺激疯的。我到底是比她厉害,被她投毒没死成,被她刺激来刺激去,顶多也只是晕几回。”魏老夫人不无骄傲,说这话时下巴都扬了起来。
俩人还没聊完,外面又响起敲门声,下一刻,花嬷嬷带着阿轲进来了。
晚棠眨眨眼,坐正了身子看过去。
阿轲见过礼后,抬起一双亮闪闪的眼眸,开心道:“侯爷当真又送惊喜来了,这次真是侯爷安排的!”
“是吗?”晚棠看一眼魏老夫人,担心她受不得刺激,便问道,“祖母的药可熬好了?你们快去把徐大夫请过来,将那人先请到前厅吃一盏茶。”
阿轲摇摇头:“还是请到二姑娘屋子里吃茶吧。”
晚棠错愕了下:“是女子?那便直接请来养心斋。”
打从得了珍娘的典契后,徐行除了给老夫人诊脉针灸,便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自个儿买了个小院子,离江嬷嬷不远,给珍娘住。
他原本没想跟珍娘一起住,他不想让珍娘觉得他轻贱于她。但是珍娘刚经历过被出典的事情,承州又人生地不熟,她哪里敢自己一个人住,便央了徐行也住下。
于是徐行便和她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她住主屋,他住东边那间小屋。
如此一来,徐行在秦家待的时辰便越发少了,晚棠每次都要遣人去请。
片刻之后,晚棠亲手给魏老夫人喂了药,这才起身要回自己屋:“祖母先歇会儿,我去看看谁来了。”
魏老夫人看她行事井井有条,谨慎有条理,满意地点点头。
晚棠一回到自己屋子,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睛当即瞪大一圈。
她还未回头叮嘱,阿轲阿瞒两个便笑眯眯地把惊春和染秋拉走了,还主动关上了门窗。
晚棠三两步冲过去,抱住屋子里的那人:“阿娘怎么来了?”
冯氏衣着朴素,一张脸刻意涂抹得比较暗沉无光,遮了原本的白皙。
她紧紧搂住晚棠,摸摸晚棠那张气色很好的小脸:“都快出嫁的人儿了,怎得还跟孩子一样?侯爷差人送我过来时,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难为他有这样的心思,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娶你做正妻。”
她自己一人独居,周围有萧峙安排的人护佑,不必勾心斗角,也不用再担心儿女的安危,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连晚棠假死的事情,她都一点儿不知晓。
若不是这次萧峙安排人送她来承州,她都不知晚棠已经换了身份。
她原本其实不看好武安侯,男子多好色,她觉得武安侯无非也是暂时迷恋晚棠的身子。她琢磨着日后她得想法子赚点银钱,倘若她的棠棠年老色衰后不再被武安侯所喜,她想给棠棠一个栖身之所。
晚棠听她提起这件事,心头也是暖流潺潺:“嗯,侯爷很好。”
“这秦家是何方神圣?为何他们会愿意让你做秦家二姑娘?”
晚棠皱起眉头:“外祖母过世前跟阿娘说的那些话,阿娘信吗?”
冯氏纠结道:“母亲那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我也不知真假。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我当时也没告诉你。倘若母亲说的是真的,想来那一家也勾心斗角得厉害,不认还自在些。”
晚棠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半晌,她才拉着冯氏到旁边坐下,小心问道:“阿娘不想认亲?真正的外祖母兴许一直在找阿娘,这些年她一定找得很辛苦。”
“坎坷了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安宁,认亲于我而言也没多大意思。棠棠,我如今过得很自在,不想折腾了。”
晚棠按捺住让她和魏老夫人见面的心思,没再多说。
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俩人并不知道,魏老夫人早就来到屋外。
她朝阿轲几个嘘了声,眼底的惊喜化为一片黯然。
她的小女儿,不想认亲。
单单冯氏刚才几句话,她就料到冯氏和晚棠过得都不好,一直沉寂在心底的恨意再次浮起,她看一眼旁边的花嬷嬷,悄然离去。
临走前,花嬷嬷叮嘱阿轲几个,让她们不要告诉晚棠老夫人来过。
魏老夫人离开晚棠的屋子后,便让花嬷嬷搀扶她离开了养心斋。
往她亡夫的平妻——赵氏居住的那间屋子去了。
赵氏正坐在窗边,贪恋地看着屋外的风景。
远远看到魏老夫人,她龇牙咧嘴地怒吼:“你个杀人凶手,你怎得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