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火力!”
“战车队在干什么?!”
催促着机枪开火之后,侯辅汉扭头看向队列中的坦克和突击炮,发现他们还愣在原地。
虽然步兵指挥官不能指挥任何坦克,包括配属坦克,但在这个时候训对方两句显然是可以的。
而当候辅汉命令副官去催促他们的时候,战车队的十几辆坦克正停在二线阵地,此时此刻所目睹的场景已经震撼到了坦克兵们,这种等同于送死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体会到甲午后那种“亡国”的窒息感,更没有体会到“亡天下”的无力。
作为列强的军队,他们无需担忧这些。
“发射烟雾弹药,第一和第二中队全体突击,其余人稍后跟进!”
阿南惟几下达了最后一条指令,抵抗军中仅存的两门迫击炮释放了唯二的烟雾弹,升腾而起的浓密烟团阻碍了不少人的视线。
然而,抵抗军并未冲出去多远,一营的80mm迫击炮所发射的炮弹就如同冰雹一般砸了下来。
在“轰轰”的爆炸声中,这一大股人潮眨眼间便被爆炸产生的灰烟和激起的尘土所笼罩,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从中传出,同时还有无数残肢断臂、衣装碎片四散飞溅。
浑身是血的松山佑三耳朵嗡嗡作响、两眼冒金星,但是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仿佛被掐断了痛感一样。
见国防军的炮火完全淹没了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握紧,但当他看向前方,看到指挥官阿南惟几仍高举着武士刀冲锋时,他依然血气上涌,直挺挺的往上冲。
然而,还不等他迈出脚,来自三七式坦克的一发75mm高爆弹便砸在了阿南惟几身旁,这发炮弹的目标是他们的军旗,但爆炸却将阿南惟几、松山佑三这些抵抗军军官一并带走。
被数十发迫击炮弹和野战炮、无后坐力炮发射的杀爆榴弹覆盖之后,两栖坦克机枪、轻机枪、重机枪所交织成的火网便把残存的抵抗军一个个绞杀。
连续两个弹链的长点射和扫射之后,三七式重机枪的枪管已经成了红热状态,射手能感觉到射出的子弹的散布和落点已经出现了明显偏差。
“换枪管!”
“玛德,枪管卡住了!”
“草,弹链卡就算了,枪管怎么也卡住了?回头老子要告他们!”
一旁的副射手从装备箱里取出专门的工具,与主射手一起,废了老鼻子劲才把红热的枪管取了下来,然后弹药手从卷制钢皮长筒枪管携行箱里边抽出了一根备用枪管,与副射手一右一左相配合,总算是更换了枪管。
掀开机匣盖,挂上一条新的二百五十发金属弹链,这挺重机枪的枪口再度喷吐出了橘黄色的火焰,喇叭形枪口消焰器起到的效果也不尽如人意。
战斗的节奏是很难下定论的,忽快忽慢。
快的时候,可能几分钟就分出了胜负;慢的时候,双方或许你开几枪、我开几枪,有来有往,你趴在弹坑中等待炮火支援、我倚靠在散兵坑里等待空中支援,从日出磨蹭到日落。
在这种时候,武器的可靠性就非常重要了,性能要往后排一排。
现在在这座已经几乎化作废墟一片的厂区,堪称单方面屠戮的血腥交火前后持续了大约三刻钟。
实际上大部分发起决死反击的抵抗军在前五分钟就或死或伤了,国防军并没有与对手白刃战。
后边二十几分钟都是七零八落的幸存者在负隅顽抗,他们依托着弹坑、断墙,甚至于尸体,使用手头一切可用的武器攻击国防军。
因为不赶时间,国防军官兵们自然犯不着冒险去主动肃清他们,故而只是远远地与之对射,使用重机枪、枪榴弹和火炮将这些死硬的散兵游勇逐个解决。
困守阵地的干余残兵败将中约有五百人参与了这场反击,其余人大部分选择了放弃,他们有的丢掉了武器试图逃走、有的则在原地等待投降。
而最为顽固的百余人则在几名军士官的带领下一路向西北方向的崇山峻岭转进。
洞庭湖号水上飞机母舰放飞的一架水上侦察机以几十米的低空飞行掠过了这片战场,飞行员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下边发生过的残酷鏖战。
硝烟还未完全散去,斑斑点点的火苗在阳光下依然能够闪出些许光点,一缕缕黑烟直冲云霄,大大小小的弹坑星罗棋布,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死状各异的尸体。
冬日的寒风拂过,裹挟有尸体的焦糊味、血腥味、腐臭味,寒冷、恶臭,倘若有未曾上阵的人嗅到,恐怕会当场作呕。
那面白底红圆、左右写有四个字的军旗已经被炮火和破片撕的稀烂,但好歹也算军旗,将它缴获依旧是值得铭记的荣誉,第十七师还是组织了人手将其收集修复。
当天中午,所有的抵抗军全部被肃清,东京附近成组织的抵抗军已不存在。
在战术上,敌我双方的差距之体现就是巨大的交换比,正面对战可不是非对称的作战形式,训练程度、重武器数量、有无空中支援都能大大影响战局。
根据各部行政参谋的统计,自登陆到现在,负责两个战场的陆战一旅、二旅、第十七步兵师和第十三步兵师总计五万三干余人,统共阵亡437人、重伤1032人、轻伤2065人。
此外还有三百余名非战斗减员和失踪人员,虽然大部分失踪人员都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归队,但仍有四十多人不知所踪。
而作为对手的抵抗军,根据对俘虏的审问,得知共有23000余人请愿并上阵,最终含伤员共俘虏了3000余人,含失踪的歼敌总数高达两万人。
初步统计的结果还是可喜可贺的,稍后,一众军官们在二线指挥部里齐聚,边吃午饭边闲聊。
夏明刚拿着筷子沾了沾菜汤,拨了一口饭,道:“讲道理,这些日本人最后的送死冲锋毫无意义,这看着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这大概是民族特性了。”丁有望随口回道。
虽然大家都能理解对方明知无用但却抵抗的意义和目的,但却无法理解最后这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做法。
如果想继续抗争,那就明智的开溜啊,逃进崇山峻岭里边打游击不是能给敌人造成更多的麻烦?
如果不想抗争了,那就直接投降、或者原地解散,何必在最后来一场无所谓的自杀式反击,白白的牺牲自身性命。
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都是无法理喻的。
“或许是吧,咱们还是得要换作倭人思维才能理解。”纪宁彰倒了一杯可乐。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的,要是换我来,那肯定也是不愿意拱手投降的,像之前那什么挪威,瑞典,一枪不发一炮不打,就给国家让给英国人了,真就是窝囊透顶了。”
夏明刚拿着瑞典挪威对比了一下,直言道:“换成我,见状不妙就开溜,把意志不坚定的、伤重体弱的都遣散,只留下几百精壮,这样再撤进深山老林里边,构建几个老巢,掩蔽好自身,然后时不时出来搅和一下就溜回去,日本又不是北欧,山里头也能活下去。”
“这个嘛,让我想起来我姥爷跟我说的,当年咱们打东京那会儿,也是在滩头恶战,比现在这会儿还要惨,而且日本政府还没有这么顺从。”丁有望倒是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我觉着,这就是想让咱们见见血,不敢随便奴役他们。”
“这说的倒有道理,不抵抗就投降是逆来顺受的奴才,可如果真的干方百计的死磕到底,那反倒太过于极端了,怕是要激怒咱们。”徐前希也点了点头,“我觉着吧,当年那次就像是清灭明,是亡天下,日本人反抗激烈又持久,但咱们这次就像是秦灭韩,反抗激烈,但也就冲着一股劲。”
“这话可不兴说,秦灭韩,后面还有汉灭秦呢。”丁有望纠正了一下,“咱们又没打算灭了日本,这顶多算是明朝跟朝鲜的关系,把朝鲜从蒙元手中夺了过来。”
“这也不太恰当……”
“哎呀,管他恰不恰当呢,咱们操什么心,不如琢磨琢磨等明天入城咋办……”
“这说的也是。”
第一军的战斗总体顺利,而第二军就更顺利了,他们自釜山和蔚山两郡启程,兵分两路,登陆九州、中国和北海道等地。
这几个地方都算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影响力颇深,大小军阀和广岛旧政府表现的也是十分恭顺,完全可以被称为“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只是这显然不是真的“喜迎王师”,虽然国防军的军纪在列强中可谓清新脱俗,甚至能与红德相比,但奈何广岛驻军天高皇帝远,欺压良善这类事,干的确实比英法美俄等国少的多,只是显然也不能算是“好名声”的范畴。
因此,第二军军法部到广岛的第一件事就是算算旧账,同时也紧盯着第二军,不要被驻军带坏了,这无关其他,纯粹是军纪建设的需要,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放纵是人的天性,怨言显然也是有的。
只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国防军的宪兵又不是美军的宪兵,犯事该枪毙的时候国防军的宪兵可不看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