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楚明帝，也算是睿智之君，当年先帝也曾赞过明帝敏锐。可所有一切的抱负与筹谋，却都被眼前明艳夺目的谢太后压制了。
眼前的谢太后就像是一座大山，高高地挡在了明帝的前面，甚至，压在了明帝心头。
眼前，谢太后的一番话让明帝心底波澜起伏。他很想怒吼，很想咆哮，很想质问一下眼前的母后，在她做事之前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明帝的感受，以及之后的善后。
然而，在谢太后高高在上上的眼神里，明帝却依然觉得自己是那个当初在小太子压制下为所为的皇子。
他挣不脱。
就像是身边的大伴竟然都是谢太后的人一样，明帝才发现自己虽然已过而立，却依然在母后织就的密网中透不过气。
无能为力。
“是朕的错。”明帝终于再次低头，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让战王全权处理这件事：“可是现在没有理由把他召回来。”
宗魁就在冷宫，现在肯定已经是天网地网插翅难飞。
这个节骨眼让战王回来，那不可能。
“那就干脆直接烧了冷宫。”谢太后此时此刻想的已经不是怎么帮宗魁脱身，既然事已至此，那就都毁了吧。
若是江嬷嬷在，谢太后也不会提出这么荒谬的建议。
要知道江嬷嬷可是宗魁的姑姑，她必然不会同意。宗魁，可是那一族的独苗，若是没有猜错，他应该是连后都没有留下。
宗魁一死，那一族就绝了。
明帝双眸睁大，看着眼底有隐隐疯狂之意的母后，烧了冷宫？
明帝一向知道自己的母后疯，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疯。
“你以为哀家留着凤仪公主不会留什么后手么？！”谢太后不由冷笑，她从灵族出来，之后一路前行皆是荆棘，全部都是靠自己。
既然留下凤仪公主，谢太后不会没有想过如果暴露了怎么办。
所以，冷宫的下面，她早就布了局。
“母后……”明帝咽下了对谢太后的评价，转而开口询问：“您准备怎么动手？”
此刻，明帝也终于明白了谢太后来这里的意思。
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让明帝知道，这后宫的事，太后虽然不管，但是关键时刻做主的那个人，依然是谢太后。
更是让明帝知道，谢太后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曾经对最尊贵的长公主做过什么。
前有凤仪公主，让明帝自己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别想要逃出谢太后的掌心。
“你只要知道冷宫会被毁掉就是了。”谢太后却避而不谈自己的手段，不然什么都被眼前已经另有心思的儿子知道，她的手段就又少了几分。
“母后，兹事体大，一定要记得不留隐患。”明帝字句斟酌地开口说道。
“呵，这还用你提醒？！”谢太后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明帝：“到时候你记得善后就好，不然宗魁死在东楚也是一件麻烦事。”
谢太后要做的话一定会斩草除根，在京城的四宿，她也一个不会留下。
到时候，南庆一定会大乱。
而这又是东楚的好机会。
“儿臣明白。”明帝脑子已经开始飞速转动。
“别让小冯子再跪在那儿了，怪难看的，毕竟也是一路扶持你长大的大伴，皇上又何必如此绝情。”谢太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字字句句却都压在了明帝心头。
明帝眸底的光芒变化，最后还是闷闷应了声是。
谢太后冷笑一声，衣袖一甩，扬长而去。
*
冷宫前已经是严阵以待。
战王静静站在已经斑驳的朱红大门之前，看着这个曾经母后暂住的地方，那双狭长的冰眸晦暗不明。
他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更胜，就连面孔都显得冷峻许多。
苏寄雪对君无罪有过研究，因此也知道他的出身，更知道待他亲如母子的先帝前皇后最后的下场。
这里，是先皇后被废囚禁过的地方。
最终被血洗。
而这门上的未褪的朱红，看着犹如血色，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当年饮恨的鲜血。
苏寄雪伸手牵住了战王的手，低低说道：“往事不可追，但有仇必报，有命必偿！”
已经发生的事结果不可改变，那就没有必要为已经打翻的汤水懊悔。既然至亲被杀，那就反杀回去，让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付出代价。
“以后，不管前路如何，我陪着你走！”
苏寄雪话语淡淡，却仿佛重渝千钧的承诺。
战王没有说话，他深吸口气，紧紧抓住了苏寄雪的手指，两人十指紧扣。
这个丫头，从来都不知世事如何，却每次总能说出让战王动容的话。这里，他的幕后曾经喋血饮恨。
而他，则是亲眼见到了母亲的死状然后离开的。
母后是为他而死。
当年为他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多到他小小的身躯背负了那么多人的希冀。多到在大荒山的每一晚都噩梦醒来，直到，见到零。
零一直以为十一是零的救赎，可是零不知道，她也是十一的救赎。
小君无罪是在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刻，见到了骄傲坐在狼背的女孩，小小的孩子就像是凶兽一般，那双狐狸眼与猛兽无异，在月光下格外凶悍。
十一是被那双眼眸击中的。
他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一个女孩。
是十一，把零从猛兽里带回了人间。是他一点点教零说话，识字……在那样艰难的生存环境里，零其实在某一刻拯救了十一。
在零第一次见到十一噩梦的时候，很懵懂的叫醒了他，不明白他的眼里为什么会有水流下。
“笨蛋，这是眼泪，是想起已经离开的家人了。”
“已经离开，为什么要流眼泪？”
彼时的零，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兽，被十一捡回了人间。
“因为他们都死的不明不白，因为仇人还在，因为大仇难报！”十一知道当初是世家怎样联合布局，才最终把武将侯门的母后一族全部屠戮殆尽。
能保他性命，已经是三族全力以赴的代价。
黑暗的夜色中，回应小君无罪的，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及小动物互相安慰般的舔舐：“没关系，以后有我，你的仇人你杀不完，我帮你杀！”
“零！给你讲过你是人！不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