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怪怪的。

    从前执行任务,他多是混口饭吃。

    凶险紧要的,都不会派给他。

    这是祖父的庇护。

    他安排好了这些童子后,带着执法队离去。

    高悬在半空,身后,有一名小小少年,迈动双腿,赤着脚往前狂奔,追逐着执法队的步伐。

    “林副队!”

    “我以后,一定也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执法队员!”

    “等我长大,我要成为和你一样救苦救难的人!”

    童子们熬过那段深渊,看见了名叫林野的光。

    林野从不觉得自己是光。

    他唯利是图。

    他奔着三等功去。

    奔着陆内阁的家财万贯去。

    从未奔着这些孩子去。

    “在想什么?”林振天问。

    “在想祖母离开司命府后,祖父为何不续弦,另娶一个女人陪伴自己终老。”

    这也是林野真心想知道的。

    林振天怔住,不知作何回答。

    沉寂的内心,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眼眶不禁又红了一圈。

    灵魂龟裂开痕迹。

    痛。

    好痛。

    他和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都以为是婚约绑架,实则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偷偷去看未婚妻。

    他知道,等他长大后就要娶她为妻。

    彼时,小小一个的女孩儿,很可爱,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嫩粉的裙衫,啃着一张比脸还大的馕,会对他笑。

    两个浅浅的梨涡露出来,像是把阳光酿作酒盛满梨涡,醉了尚未长大成人的林振天。

    林振天想。

    他定要好生努力,拼一个锦绣前程。

    他要妻子富贵清闲,无忧无虑。

    后来,知道妻子不爱他,又是一个心如刀割。

    他明明可以把人软禁下来,但他舍不得,还是放开手让妻子远走高飞了。

    他时常会想,长途跋涉去他乡的路上妻子会不会累。

    又会想,累点也挺好,这样才会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是来之不易的珍贵。

    然后想,罢了罢了,不顾念自己也好,人好就好。

    ……

    其实,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

    怀了别人的孩子又怎么样,会叫自己爹也行。

    偌大的司命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他愿意原谅。

    妻子却不给他原谅的机会。

    ……

    “野儿,你记住——”

    “他人的陪伴都是虚无缥缈之物,只有精神富足,自己强大,远胜过一切的陪伴。”

    “在这世上,能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的灵魂,或是这山川河流,天地四方流动的云。”

    林野登时两眼放光,敬佩崇拜地望着林振天。

    不愧是司命府的顶梁柱。

    这等胸怀格局和立意思想,是凡夫俗子快马加鞭都难以匹及的!

    林振天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卷起陆内阁的钱财灵宝,步履沉稳地走出了里卧。

    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回到自己屋子,就趴在床榻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怎么偏老朽这么命苦。”

    “这么多年过去,就不知道来看看老朽,你个没良心的。”

    “好歹也来看看你的儿子孙儿啊,虽然都是些小废物,但好歹也算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畜生吧。”

    “老天爷,你真不开眼。”

    老人说完,又看了眼陆内阁的灵宝,贪婪地咽了咽口水,吸着鼻子说:“罢了,也算开了一只眼吧。”

    林野自是不知祖父脆弱的灵魂和伤心处,而是将一个冷冰冰的乾坤镯取了出来,眼神幽幽地看着乾坤镯。

    这里头,有死去童子的心火。

    他唯独把此物瞒下,并未告知祖父。

    他查看过。

    心火都是非常干净的,非邪修的正道人,也能用来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