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旧事
沐白君感到惶恐不安。
莫说他，十万大山领地中三妖皇及众人族也个个被天上异象搞得惊恐不已。
先说血雨无边。
托七百年前苍穹魔祖冲击登仙失败陨落，已经有过一次，大家知道是修仙界的顶尖大人物陨落了。
而且，七百年间这样的事情又发生过一次。
魔族三祖所剩二祖，又有一人不信邪试图登仙，陨落失败了。
渡劫道祖死了，无非是天地同悲，大家心不由己，痛哭一场，除了费眼睛和掉些泪水，顶多有些倒霉鬼正在修炼闭关，走火入魔，吐血伤一场。
但是有人登仙也未必是好事。
谁知道成仙的是哪一种族？
登仙者成仙之日，虚空出现金门，青影升天，整片世界中只要长眼睛的抬头便能看到。
只是受大道规则影响，除了正好在登仙门附近的修士外，外人是看不清其面目种族的。
若是魔族还好，就怕是其他种族。
魔族本是统治种族，有人成仙，福运连绵庇护族人，只会加深其统治地位，翻不了天。
若是其他种族，怕会引起一场大动荡。
换你是魔族，若麾下其他种族出了一位仙人，势力大涨，不得打压一番？
十万大山就在这一片惶恐气氛中过了些日子。
九臂老尚整日里愁眉苦脸在沐白君身上诉苦。
路野并没估错他资质，尚天梯这么多年，在修成元婴之后，又吸收了树髓晶淬，修为更进一步，终于在沐白君守护下突破化神。
只是他也是在千年大限之前突破的化神，渡天劫时还受了重创，勉强靠着功德过关，所以潜力到此为止，无望炼虚境。
十万大山外如今有人登仙有渡劫老祖陨落，发生大变，尚天梯当然是惶恐不安，生怕巨浪波及到山内。
结果这一日。
十万大山外有喜讯传来。
这登仙者不是他人，正是路野那素未谋面的妖族睡仙老祖龟仙人。
龟仙人假仙成真仙，竟然真的登天而去，逍遥自在了。
当然，那日里失败陨落登仙者身份也一并得知，正是魔族仅余的一位道祖。
一众妖族在山中狂喜，与有荣焉。
甚至有小妖私下里讨论。
魔族三道祖七百年间先后陨落，而妖族有睡仙老祖成了仙人，还有一位渡劫道祖镇压族运。
如此看来魔族衰而我妖族当兴。
那魔族当了万年界域主宰，或许该换我妖族去坐坐那位子？
新旧三妖皇凑在一起，连摆几日宴席，甚至还往界桩内送去了许多贵重礼物和酒水。
沐白君立在原地听了个大概。
好像这领地之主青猿妖帝是睡仙老祖亲传弟子，和三妖皇是老相识，大概他们想着一人得道，各自沾光吧？
只是青猿明明是劫修，怎么可能是睡仙弟子？
真要是睡仙亲传弟子，怎么会缺那仨瓜俩枣，去做劫修勾当，专抢妖帝们府库？
沐白君想不通，便不去想了。
只看着老尚白头发愁得一把一把狂掉，脸上皱纹几日里增得比沐白君身上树轮都多，口头禅便是祸事了祸事了。
果然。
不过半月，有祸事来临。
妖族出了仙人，如今还余一位渡劫鲲鹏老祖坐镇族运，而魔族却在七百年间连续陨落三位渡劫老祖。
势力此消彼长下，双方形势紧张，形成互相抵触戒备之势，大战近乎一触即发。
如今不管妖族决定反不反，魔族眼下便不能容忍其存在了，厉兵秣马，磨刀霍霍。
妖族修士也不是傻子，高度戒备准备厮杀大战，只是妖族第一刀却砍向了同族。
因为妖族只是顶尖修士占优，比起大乘，合道，炼虚等高阶修士来，还是魔族稳压一头。
再加上妖族素来散漫，山头林立。
所以若想两族决战取得胜利，妖族首要之事便是整合诸多山头，凝成一股绳。
龟仙人未成仙和鲲鹏老祖素来不和。
如今他成功飞升了，反而矛盾不再了。
鲲鹏老祖于是发布法旨，聚合诸山头势力，调兵遣将，准备东伐大中洲。
西贺洲各处妖族都收了征调令。
其中有些妖族领命留守老巢，负责守家。
还有些妖族被征召前往鲲鹏城，成为东征大军一员，当然可预料到，被征召入队伍的妖族一定死伤惨重，和魔族有一场恶战。
鲲鹏老祖派出的征召使这一日来到十万大山。
三妖皇及部下名字赫然在列。
别说他们，便是他们背后的化神妖帝主子也都在征召队列中。
三妖皇大急。
他们不过是元婴修为，在两族决战厮杀波澜战场上，那不过就是高级炮灰罢了。
大家都希望妖族坐江山，前提是别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若自己人都没了，妖族还是魔族坐江山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区别？
老野猪妖皇已死。
已经变成老母虎的白虎妖皇急忙套近乎，说自己等人与睡仙老祖有旧。
睡仙老祖亲传弟子小妖圣青猿大人就在十万大山中坐镇领地，是大家的好邻居哩。
不看僧面看佛面。
睡仙老祖成了真睡仙。
有这层关系在，怎么也不能把睡仙老祖的亲传弟子的亲密朋友抓去当炮灰吧？
结果三妖皇不说还好。
征召使听了大愣。
巧了，本使不才，正是睡仙老祖门下外门弟子。
老祖预感到自己将要冲击仙境，所以这几百年来门下收了八大真传七十二内门三百外门弟子，都是甲壳种属妖族。
如龟鳖虾蟹等，哪来的青猿小妖圣？
三妖皇听了大惊，感情自己割让出领地七百多年，原来一直是和假妖圣作伴？
他们再三求证，征召使大笑，七百年前，众所周知睡仙老祖还在闭关哩，又怎么能收弟子？
三妖皇大怒，为自己被愚弄数百年，还割让领地子民给假货气愤不已。
他们哭诉请求征召使大人为自己做主，那假货小妖圣领地内只有一群贱族聚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那假货交友广泛，请了一尊化神大树就矗在领地外面当作护卫。
三妖皇是打不过那化神木头的，还请使者出马。
他们又说那假货治理领地甚是散漫，贱族繁衍滋生甚众，聚集了大量财富，到时候情愿献给使者，分文不取。
使者大笑应诺，他正好是化神修为。
按三妖皇的如意算盘，只要他正面牵制老木头，三妖助拳，一定能将对方击败。
至于那些贱族，不过习些粗浅妖法罢了，他们根本未将其放在眼中。
只要老木头倒了，那些贱族还不是些任人宰割的货色？
会些妖术又如何？
顶天了不过有几个金丹修士。
沐白君叹一声道。
“这些是我事后擒拿了蛮牛妖皇，搜魂夺魄得知的信息。”
“他们事发突然偷袭。”
“好在无人知晓，我曾护送尚天梯外出，在偏僻旷野守护其修成化神。”
“甫一动手，我们二人合力，先斩了那使者，再灭掉三妖皇。”
“那头老母虎和蛮牛被我压成肉饼，野猪妖皇成了尚天梯手下冤魂。”
“只是我们虽然胜了，也败了。”
“事发突然，三妖皇部下被我们杀了大半，但还有许多妖族逃了出去，事情泄了包。”
沐白君一脸无奈。
他们赢一次两次均有可能。
但他们的敌人是整个妖族，杀了征召使，那岂不是得罪了鲲鹏老祖？
老祖随便动动手指头，便会有无数妖族高手扑来。
沐白君他们又能抵挡几波？
只要输一次，他们就全都死定了。
尚天梯和沐白君商量，决定立刻迁移领地内人族。
只是十万人族，一时之间怎么散得尽？
而若聚在一起逃跑，必定是被一网打尽的份。
尚天梯痛定思痛，决定分成千人队逃亡，每支队伍中又分了几名修士。
而又将凌云宗数百名核心弟子编成一队，这是人族的希望之火苗，以甲一为首。
本来尚玲儿才是这一队人马最合适的首领，但她一心要跟着老尚走，所以只能托付给甲一，为族人闯出一条生路。
尚天梯知道沐白君与路野约定，遇到生死危机，沐白君便可自行离去。
于是央求沐白君，亲自护送这一队修仙种子离去。
之后沐白君依约护送这几百修仙种子，心一横一路向东，半靠运气半靠实力，经过许多艰辛，终于跋涉到此地。
甲一所率领的人族仙苗也只剩半数人马。
“所以……”路野皱眉道，“沐前辈……”
“按你所说，你也不知道那位尚前辈最后结局如何？”
沐白君点头长叹。
“是啊……”
“那位九臂剑神在化神修士中不算厉害角色，但是其心智坚决，一心庇护族人。”
“虽说是眷族出身，不过在我看来，其坚毅果决，比许多妖族要强多了。”
“他执意要和道侣一起随着最大那股人马一起撤离。”
“要知道，那一队人马都是老弱病残，本来便是最难走掉的。”
“如此，他们夫妇二人怕是难以顺利脱身。”
“我也只能祈祷他们一路安好吧……”
沐白君继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或许是见到了故人弟子，提起了旧事，他今日话特别多——扎根在人族领地外七百年，日日夜夜被当作神仙对待，披红挂彩，见证无数人族生老病死。
不知不觉间，沐白君亦喜欢上这份烟火气。
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穷？
沐白君是木头成精，可也有情，只是看着人族领地分崩离析，凋零衰落，庇护的诸人族纷纷陨落。
他本来便不擅言辞，也变得越发沉默了。
沐白君护送人族修仙苗子，反其道而行，到了大中洲边界，自己也身受重伤，便寻一山脉落脚安顿下来。
几年过后，甲一率领部分凌云宗弟子告辞，不知去向，沐白君能猜到肯定其中有许多人返回十万大山寻找亲族下落去了。
只是他带领众人冲破重重阻拦，也身受重伤，便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了。
另外还有两百余人族修仙种子留在山脉中，慢慢繁衍，加上有山外来的逃民补充人口，因此两千多年以来，山中也逐渐形成一千余人的部落。
“这山中还有一人族部落？”路野听了悲喜交集。
这算是正经的凌云宗残余一脉了吧？
自己和尚天梯创下的这份基业，到底还有香火传承到现在，但另一方面，他又为老尚感到悲痛。
带着老弱在众多强敌环饲下转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路野自己被迫进入时空长河，跳出了远古时代，而尚天梯留在那里，从小尚熬成了老尚，结局如何，路野不忍细想。
或许有万一机会他能逃出生天，希望很渺茫。
“贤侄……”沐白君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他一拍胸膛，胸口开裂，飞出一滴晶莹透彻水晶来，只见其中封印着一滴淡金色血液在翻滚。
“这是尚天梯撤离时，留给我的一滴精血。”
“他坚信，总有一日，会有故人来访，从我这里取到这滴精血。”
“他说，听闻到大乘至圣境界，至圣可滴血重生。”
“或许，等故人修为到渡劫境登仙，便可使通天法力，将其从时空长河中重新召唤归来，再有相见之日。”
“便是不能，这一滴精血亦可做个念想。”
沐白君边说边叹气……
重生一说，几乎是天方夜谭。
大乘至圣滴血重生，那是作用于己身，从未听说过能将这规则法力运用到外人身上。
路野伸手一召，接过了这封印水晶，看着里面的精血，微微发怔。
这便是老尚在世界上最后遗物了。
如今妖族统治大地两千年，即便当年他侥幸逃出妖族追杀，其资质限定无法突破至炼虚圣人，也熬不过两千年岁月，应该早已坐化了。
使己滴血重生已是千难万难，需修到大乘境。
使别人滴血重生，更是难上加难。
君不见时空长河中那显化至圣也无法将亡妻死而复生，只能做一傀儡睹物思人？
路野收起水晶，看着里面封印精血翻滚，因为布置得当，虽然过了两千年，这滴精血犹有活性。
“老尚……”他心中感慨，万千思绪翻滚，“我没有做逃兵……”
“咱们又见面了！”
“你且看我如何重建咱们凌云宗，扬我人族气运。”
“我不会辜负咱们的事业的！”
对面沐白君捋一下长长胡须，已开口发问。
“贤侄，你避祸至此，下一步有何打算？”
路野闻言精神一震，知道戏肉来了，急忙躬身道。
“晚辈请沐前辈看在家师面子上，容许我夺龙盟残部在林中繁衍生息。”
沐白君听了有些犹豫。
“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可那赤虎妖圣是头母老虎，有名的心眼小。”
“你们得罪了她，我若收留你们，怕我这木君林以后也永无宁日了。”
“老夫如今情况你也见到了，渡天劫时受过重伤，寿数不过千栽。”
“怕到时候重演十万大山人族领地溃败之惨况啊。”
(本章完)